□睿宝
【90天空】
晨曦升起来的时候,整条老街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担着挑子沿街叫卖的,“磨菜刀——剪刀——镰刀咯!磨菜刀——剪刀——镰刀咯!”声音高亢嘹亮而清脆宛若铜铃响;
服装店一大早打开了木门收拾好摊位,支起一件件各色衣服;
卖包子馒头面条豆花儿饭的早餐店早早地在曙光还没升起之前悄悄地生起了炉火,蒸好了热腾腾软乎乎的包子,这会子已经只等着顾客的到来;
卖完菜的人喊一亮嗓子:“老板,杂酱面一碗!”然后心安理得地把扁担靠在自己的身边,随便和邻座个把认识的不认识的乱侃一通,把天南地北说完。老板“诶”的应一声,麻利地将面一圈洒进热腾腾的开水里,不一会儿便沸腾了起来,放下时令青菜,老板用长长的筷子一溜儿的把面夹起来,另一只手拿着碗早已接住了,一手放下筷子,转身把另一个锅揭开——油亮亮,热腾腾地一锅杂酱,大大地舀起一勺,均匀的浇在煮好的面上。
老街在清晨开始射进的第一缕阳光便苏醒了,吆喝声连绵不绝。老梧桐树静静悄悄地看着这条老街。
老街确实老了,一到下雨天,路面上沆沆洼洼的,满是积水,一些家养的鸡和鸭就在坑里饮水。每当有车驶过,积水飞溅起来,鸡便成了“落汤鸡”,鸭便成了“落汤鸭”,这似乎成了老街雨天里一道独特的风景。连同街口的老梧桐树也都蒙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白色,叶子终究不是绿的。
街头的辣椒婶儿总会和隔壁的“一枝花”吵起来。——“作死啊!把垃圾倒我们家门口!”
“你讲点道理成不?你那只狗眼看见我倒你家门口了?”
“哎哟,我还说你不得了!你背后干得那些事儿也别叫我替你抹脸子害臊了!”
“我说辣椒婶儿你整天嘴积点德成不成啊?”
……
有小孩子打打闹闹地从这里经过,其中一个开不起玩笑,委屈了,嘴一瘪,豆大的泪珠直往下掉,哭道:“我告诉你妈去!”
住在街尾的胡老奶奶终日端张老旧的椅子,坐在门前,安心的靠着,看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儿女们都大了,打工的打工去了,嫁人的嫁人了,逢年过节也没有人回来看看。
后来啊,老街终于变了样子,高楼筑起来了,扩宽了马路,也像模像样的种了一排排的绿化树,家家户户都有钱了,辣椒婶儿开了一个小百货店,迎人一脸的笑,也不胡乱骂人了;一枝花也老了,一张俏丽的脸开始爬上了鱼尾纹,周末的时候总早早地去买菜,口里念叨着:“等儿子从学校回来再买可就迟咯!”小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再有小孩,都不再似十几年前的那个老街的小孩儿般,整天胡打海摔的习惯了,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胡老奶奶呢?听说几年前就死了。几个儿女回来了啊,也只是哭,把葬礼办得风风光光的。辣椒婶儿在葬礼上对她的儿子说:“我要是死了啊,你随便找床席子卷起来,一把火烧了,干净!我活着时你对我好点啊,我这心里舒服!”
谁听见了?——曾经老街街头的老梧桐听见了。它的枝头摆摆,把这句话如同这几十年的光阴一般,刻进它的年轮里。
(作者系一名9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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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