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湘潭游

　　前月，湘潭齐白石纪念馆陈小奇馆长带了数位湘乡画家到我乐从竹园作客访问，我自国外回家乡后，以种竹养禽为乐，少与应酬。有朋自远方来，自然乐意招待，而况是同道的艺术工作者，大家相谈十分投机。他们希望我到湘潭齐白石馆一行，在大师馆前开设讲座，说说岭南画系的风格，及我数十年在国外的所见所闻。 

　　一转眼，又是秋高气爽旅游的好季节，刘敢宗亲是湘潭人，他作引导，因为在车道上，可以游览湘粤各名城小镇，而况高速公路初建，十分便利。 

　　本来约好在上午出发，忽然有佛山的电话来，说一群潮汕的领导及汕头大学等领导要拜访我，于中午和他们相聚于禅城，我们只好等到下午二时出发前往湘潭。宽阔的大道，平稳的名牌小车，一路两旁的农舍山川。到了粤北，群山环抱山溪深谷，这便是我们广东人自中原移民的韶关，不远处是珠玑巷，因为避乱的人民，带着中华文化到了南蛮之地，落地生根。过了山谷，便是湖南，一股浓重的泥土 
味，古语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湘人都是泥土造的。韶关，衡阳，株洲，湘潭，不觉夜深了。灯光照耀的是湘潭，商店林立，不夜天的夜总会，酒家，饭店。我以为是小镇的湘潭，原来是繁盛的都市，接待我们的是五星级的酒店，内有南非的大树，还有数亿年的化石陈列着，十分有气派。 

　　翌日上午，齐白石纪念馆事前已经安排好我的“东方艺术的展望”讲座，传媒界及齐白石家族等雅士已环集馆内等候，我先参观馆内的白石老人真迹。白石老人是我平生敬佩的艺术家，他出生于清同治二年(1863年)，湘潭杏子坞的星斗塘农民之家，世代务农为业。他自幼体弱不利耕种，所以随乡间的木匠师傅做木工，人称他为芝木匠。到了二十岁，无意间看到了一本芥子园画谱，然后随着沁园拜了乡间的老师取名为“璜”，又取一个号叫作“濒生”，因为家住白石铺，故别号“白石”。初期白石以工细的线条作画，这些吉祥的人物栩栩如生，已有“齐美人”的雅号。到了三十多岁才读唐诗，他的一首诗说，“村书无角宿缘迟，廿七年华始有师，灯盏无油何害事，自烧松火读唐诗”。他在北京时，当地的读书人讥他是红楼梦中的薛蟠体，意思是粗俗不成家，更有些自命科榜的名士说他的画俗气熏人，肚里没有一点书底子，这文人相轻，自古皆然，何况文化之旧都北京城。 

　　说起来人是有知遇的，在六十七岁的齐老，得到了画家陈师曾的赏识，带他的画在日本东京府厅工艺馆展出并高价售出，还教他勾花浓叶法的大写意，一新东洋人的耳目，更有法国人把齐画选入在东京的巴黎艺馆展出，从此齐白石的大名响震寰宇。记得当时在北京，他到一个大官家去应酬，衣着平常，宴会中谁都不来理睬，想不到梅兰芳来了，对他恭敬寒暄了一阵，座客大为惊讶。事后，他画了一幅雪中送炭，图中有诗说“而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炎凉世态，可见一斑。 

　　在齐馆内，陈列的作品美不胜收，至起眼处是一幅苍鹰图，两旁有“海为龙世界，云是鹤家乡”，是他送与毛泽东主席的，更有以北京旧居的住宅门外贴有“官不入民居，对民不利”之句，是当时防止日本人及汉奸拜访他。白石的治印馆也值得流连，他用书法汉篆的一刀刻法，不返刀，古拙天然之至。 

　　我的讲座会开始了，齐白石后人，仁来、连根、金平，都是白石老人的嫡孙，其中一二已届八十耄年了，曾孙耕夫也七十有四岁了。齐馆负责人介绍我是国外知名的岭南画派画人后，便由我讲述了我在国外所见所闻的画坛事迹，同时说及西方人对东方艺术的看法，及中华文化艺术的展望。在开场白一句话中，听众和文化人都十分感动，我说：“湘潭出了两位伟人，一位是毛泽东，改变了数千年的中国，一位是齐白石，发扬了中华艺术。”我知道大家湘潭人是喜欢听的，同时我说我的子孙有一半是湘潭人的血液，因为我的太太是湘潭人。虽然讲词有四十分钟，热列的掌声不断。当地财政局、文化局的高官设宴招待，一位财局的罗百慧女士，更陪我到毛主席故居韶山游览，宾主甚欢。 

　　韶山游罢，回程往张家界，这是十里画廊的胜地，可惜未到山上，在羊肠小道上人车跌翻在山下岩石中，公安，救护车，深夜抢救。进了张家界医院，再回佛山第一医院。大难不死，平安无事，我想出院后多作善事，必有后福! 

　　2005年记于故乡思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