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歪传（一）

□茂歌唱下去

【《老鬼歪传》小说连载】

 　【开栏语】本小说写一个外地人“老鬼”在顺德龙江打了10多年工的故事，以“我”最后一次在车站见到老鬼为切入点，讲述老鬼在打工的日常生活遇到的甜酸苦辣的故事，刻画了一位为了儿子、为了家庭付出一切的父亲，向人们展示了顺德人的包容、接纳的精神，还有外地人在顺德的收获，让人们从平凡中见到伟大，从细微中获得大爱，从生活中感受幸福。

　　在顺德龙江十二年的时间里，我认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令我印象最刻的就是老鬼。他姓什名谁，我真的不知道。一开始认识他是，就听到“老鬼”这个词。他的老乡、朋友都是这样称呼他，就连他的老婆也“老鬼——老鬼”地叫他，很少叫真名的，他也会爽快地答应，他觉得叫“老鬼”已经习惯了，更亲切，叫他的名字反而有点不习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听老鬼的老乡说，他年轻的时候又黑又瘦，说话的声音好尖。有一年，他帮一具砖厂的烟囱掏灰，全身都弄得很黑，特别是脸，把送饭的老婆吓了一大跳，像见到鬼一样，人人都叫他“老鬼”。

　　最后一次见到老鬼的时候，是在龙江汽车站候车室里，他要坐车回家。

　　那天是2012年2月17日，刚好是春运结束的第二天，我因有任务要到龙江汽车站去采访旅客的情况，刚好在候车室里遇见老鬼。他很高兴地向我打招呼，包着白色纱布的右手高高地举起来，向我微笑着，我大步迎了上去。第一句我就问：“老鬼，坐车去哪里？你的手怎样了？”

　　我也知道，当着很多人的面叫一个人做老鬼，是一种很不尊敬的称呼，带着有点鄙视。但是，我认识老鬼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他。

　　老鬼很高兴说：“这手小事，医生说过几天就会好的。准备乘车去广州，再和老乡一起坐火车回家。”

　　 “你不回家过年吗？一直都在顺德龙江？”

　　 “过年的车票贵很狠呀，现在春运过了，车票平了，正是回家的好时机。”

　　“你以后还来不龙江了？” “回家以后不打算再出来打工了。”

　　老鬼平静地说，“我那三个娃娃要我回家，不让我出来了，说在外打工很辛苦。” 我笑着说：“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幸福的日子终于捱到了。”

　　老鬼厚憨地笑着说：“那里，那里。我长的是苦命，辛苦是我的‘看家本领’，回家一样要辛苦呀！”

　　 “你真是好父亲，养育出三个大学生，你的孩子真争气。”

　　“我没有文化，全靠娃自己，上不了学就种地，我也没办法。”老鬼自豪地说，“三个都上大学，为了学费，我把命都贴上了，希望娃娃他们就出息。”

　　 “……”

　　老鬼的行李很简单：一只旧得反白色的牛仔旅行包涨涨的，外面绑着一条毛巾和一只掉了好几块颜色的口盅。旁边放着一只醒目的纸箱，是顺德制造的美的电饭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行李了。我笑着对老鬼说：“你带上这种手信回家呀！” 老鬼也笑着说：“是呀，来了顺德10多年，没有用上顺德生产的家电，这次带上一个回家给老婆用用，让家里也添点现代气派。”

　　在交谈中得知，老鬼的两个孖生儿子今年大学毕业了，找到了两份比较理想的工作，有一个女儿也正在念大学二年级，两个哥哥可以解决妹妹的学杂费，决定不再让老鬼出来打工，要老鬼回家去，老鬼便顺从儿子的意思。老鬼感觉回家不出来打工也是时候了，不再为孩子的学费而愁。而且家里只有他的老婆在种着10多亩的地，一个人有时候真的忙不过来。看看老鬼走上开往广州的汽车时，我有一种突然间的冲动，想知道老鬼叫什么名字，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工，育出了三个大学生来。当我穿过进车站的大门，走到站台上的时候，我又忽然间不想知道老鬼的真实姓名，感觉叫他做“老鬼”比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好得多。老鬼是一位可敬可爱，可歌可泣的父亲，自己吃苦、吃亏从不计较，只希望孩子们有出息，天下的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呢？我只是向老鬼挥挥手，口中说着“祝你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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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