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崇禧
我认识刘春草先生早在二十五年前,那时我才十九岁,是南洋美专三年级学生,他来新加坡举行书展、林学大校长要我和三数位喜欢画中国画的同学,去帮忙他挂书和招呼客人,因此才认识他的。我不敢自认是他老友,也不敢效人自高身价,说是“我的朋友胡适之”一类的话,深恐人家不认帐,则非笑掉别人大牙不可!因为当时我年轻,还在学生时期,而刘先生已是知名的画家,当然对我这个乳臭小子并不在意,而我本身也没有存有高攀的念头,一片天真,纯粹是为着帮忙而来,根本没想到大家在意与不在意,认识或不认识。
并无画家的架子
不过,在几天相处之后,我倒认为刘先生并没有名画家的架子,也没有以“岭南三杰”陈树人的唯一传人自居,也体会不到当时新加坡总督施然光临参观他的画展而面有骄矜之色,他跟我们很谈得来,谈绘画、谈世事、谈他的经历、也谈女人,风趣而不鄙俗,很受我们欢迎;中午和傍晚,即到大排档去吃午饭和晚餐,没有鸿沟和界线,大家乐也融融。这个印象深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没有忘掉。
所以当我在报章上读到刘先生要来本地开画展的消息,我心里即有这么想,我非要去看下他不可。
但是我也有这么的犹豫,我想,事隔这么多年,人事变迁,刘先生恐怕已认不出我了,盖我当年年少而身子又瘦削,脸貌和体型都与现在相差很远,叫年纪比我大上多几岁的长者,要认出后辈是很难的事情,何况他认识人多,而我当时又是一个藉藉无闻的后生小子,怎不会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我贸贸然去叫他一声刘先生,或是跟他攀交情,定必遭他怀疑我是一个白闯的人,或是向他讨点便宜的混蛋,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么做。
所以当他画展至最后一天的下午,我偕一位朋友参观他的画展,希望能够看看他!联络一下久已失去联络的感情,和诉说当年的往事。
可是当我踏入展览会场的时候,刘先生正在伏案埋头作画,他的夫人在旁边看他落笔,他连头也不抬一下来望我们一眼,画完一幅又幅,我无何奈何,只好先浏览恋挂四壁的绘画,然后再回到案边,藉故向他发问问题,然后才道出我的来意,就这样,我们才正式的联络上了。
果然犹如我想像中的,他已认不出我了,而我对他的印象,也很模糊,毕竟事隔二十五年,中间又无联络,又谁后去记得呢!不过当提起往事的时候,他立即便想起来,并开怀的追述过去。
之后雪栏莪潮州会馆举行同乡画画比赛,要我推荐数位评审员,我首先就想到刘先生,如果请他来评审,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所以我即刻摇了一个电话给他,说明来意,他也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这样我们又作了第二次的见面,谈得也更亲切,如果说是真正的交往,应该是由现在开始,因为我们都有了一把年纪,对自已认识,也有了自已的见解,所谓有独立思考的人。
岭南画派二代传人
因为这种关系,刘先生不以长者之尊,很谦虚的要我批评他的绘画,我也很爽快的一口应允下来。
在刘先生送我画集里的介绍文字上,已经很明白的写着他是陈树人的学生,岭南画派的第二代传人。
岭南画派是由高剑父,高奇峰和陈树人所开创的。
这两高一陈的画学渊源,一半是学自己中国的隔山画派,一半是学自日本的关西画派,在渲染方面,也不无多少受了日本的关东画派如横山大观等人的影响,所以当时的中国画坛称他们一系统的绘画叫做“折衷画派”、“折衷画派”的得名便是由此而来。
这“两高一陈”的绘画,既然有这个来由,但是他们三人之也各有自已的面目,高剑父的画风很有阳刚之气,但有时稍嫌霸气过重;高奇峰的画风则很精密富丽,但有时不免伤于机巧;独有陈树人的画风,则流于淡雅飘逸,很有空灵感觉,极富有日本传统画派画风,但又夹带着中国画纯朴的乡土气息。我记得一位著名的老画师曾跟我说过:“岭南三杰”的绘画各有所长,但以陈树人的格调为最高。
我也记得南洋美专的图书,曾藏有一本陈树人的画册,厚厚的一本,是我当时最常借观赏的;也会在收藏家处拜读过他的多帧画作和书法,所以我对于陈树人的艺术和生平,并不陌生。
陈树人擅画红棉
他的画红棉是被认为最拿手的,可称为一绝;他的字也不俗,和画很相配,格调不俾,诗也颇工,这是很多同时的画家不及他之处。可惜他当了国民政府侨务委员长之后,则较少作画,写字和做诗了,这是颇为可惜的,否则在艺术和文学上,他会有更多的贡献,和留下更多的艺术和文学作品。
刘春草先生既是他唯一的传人,这是很幸运的事,国为能够拜在陈树人门下,毕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能作为他的门人,也的确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总之陈先生因画艺高名声大,才能使刘先生愿投身其门下,又倘非是刘先生资质好禀赋佳,又何能得陈先生的青睐而收录之,可见双方都有此需要,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
所以陈先生一死,刘先生的责任就重大了,因为他是陈先生的唯一传人,如果不把陈先生的画艺发扬光大,向能以对陈先生?责任自然是重大!再说高剑父高奇峰都有传人,而且都声名卓著,可说是光大门楣,设若刘先生不发扬师道,或收几个好门徒以传绝绪,恐怕再过几年,人家都不复记得有陈树人其人了!所以刘先生的仔肩着实非轻呀!
刘先生的画,既然是传自陈树人的,自然是走雅淡一途,所以刘先生的画,一般上并不浓郁鲜华,也少有支离破碎的感觉,这是在岭南画派中比较鲜见的一点。
用笔已陈练圆熟
据我依稀记得二十五年前他在新加坡展出的作品,还含有浓厚的陈树人风格在内,现在假隆展出作品,虽然大体上仍不脱乃师影响,但已稍有改变,不尽然是陈树人所笼罩了,他在用笔上经显得老练圆熟,在敷色上渐见鲜丽多彩,在章法上时有奇诡变化,在题材上已敢广撷博採,这可能是由于年龄、环境、经验和学养所使然,尤其他定居沙巴以后,受到当地的民情风俗,兴乐景物习惯的影响,更扩大了陈树人的绘画范围,可见画家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息息攸关的。
刘行生方届知命之年,身体仍强健,精神尚良佳,又无乃师当年政务冗身之苦,正好大施拳脚,奋力于艺事之时,犹如他所说的,其夫人希望他在绘画上再用功几年,力求精进,我相信倘果如此,发扬陈树人之学,固毋待言,即青出於蓝,另僻蹊径,亦非难事,不如刘先生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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