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琼梅
三、此 岸
廉叔见我们意犹未尽，就说端午节时再来，来看这里一年一度的龙舟赛事，牧伯里北面沙滘河涌里保存着一条能坐30人的水松木制造的龙舟，已有300多年历史了，这还是顺德保存得最完好最老的龙舟呢！真没想到窄窄的河涌里，竟然有可传承百代的风物。
三年前的一个秋夜，在一个大型运动会的开幕式上，在离这一箭之地的世纪莲体育馆里，一个桡划了千年的龙舟舞蹈如莲花般绚烂怒放：天幕下，如梦的蓝色海上，一艘龙舟由北疾驶向南，手持金色船浆的弄潮儿来了，仿佛行进在水网错综的南粤大地之上，薪火被点燃，红衣健儿冲进了这曾被弃置的南蛮之地！那婆娑飞舞，刚柔相济，力美相合的身影，就是千年之前珠玑移民辛勤劳作、开拓进取的定格呀！——而这一切曾让我震撼不已！
当然，仰慕之余，曾以为那只是存寄人们头脑中的一个历史背影，从没想过咫尺之遥真有现实的存在！看来一个曾经充满水韵的地方，必有富有灵性厚重的人文风物，牧伯里也是这么一回事！
曾经，这些从古地颍川蹒跚南行的士族后裔，他们曾在珠玑巷里有过安定的生活，是对彼岸的热烈憧憬让他们毅然决然地又从安定地南迁，来到河网交错瘴疠横生之地，他们放弃了曾经引以自矜的郡望，马死落地行，直面现实，以筚路蓝缕的毅力筑堤造田，改造滩涂筑围桑基鱼塘，让蛮荒之地变成鱼米之乡，在碧绿的田畴上耕耘出自己的幸福家园！这400多年不间歇的龙舟赛事，不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后人前去追寻岭南文化的滥觞，晓谕子孙从仪式上去体验先人争渡彼岸历程中聚族而作、鼓勇夺先的精神？！
现在牧伯里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陈启津劳模就行在人先，乐于创新，成立了顺德第一个成立农业互助社，成为本地蔗农的领军人物，为此他得到毛主席接见，且以专家的身份到越南等国传授种甘蔗的技术达两年之久……。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更多的牧伯里人和乐从本地其他人一道加入建设新乐从的洪流中，让乐从这个岭外小镇成为世界最大的家具市场，成为全国最大的钢铁集散地、塑料市场。人们就在自家门前，就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用汗水与创造勇敢地叩开了阿里巴巴的财富之门，迈出了领先世界的脚步，走向美丽的未来彼岸……
在这里能看到金发碧眼、或脸如锅底的洋人身影，
在这里能听到租住于斯的外乡人的口音，
在这里渗杂了新起不久的现代别墅式楼宇……
这里是一方接纳四方的居所！这里是牧伯里人兴家旺国的此岸平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人们在这个阔大而灵动的平台实现了生命的提升，文化的腾越！
往事越千年，从珠玑巷里出来，与陈氏先人相伴而行的其他岭南百姓，他们又往何处去了？他们是否已经淹没在历史的尘烟中？还是跟牧伯里人一样扎根岭南大地，以百倍的信心开创着未来，亦或已经走得更高更远？！我不敢妄下断语，我只是虔心地揣测，牧伯里人应该是南迁族群中一个代表，他们用石头镌刻的牧伯里有可能是广府建筑文化的一个符号，一个标杆，一个范式！
在牧伯里我还发现了两座别具韵致的拱桥。
一座被画在了民居北面一个近三亩宽的长方形水塘之上，水面悠然地被分成了两片，却又气韵相通，弯弯的石拱在水面之上兀然而立，水下，又被阳光画了一个圆弧，圆得那么周全，那么有韵味，这是一幅方与圆相融水墨画。更为难得的是，立于桥顶，依栏而望，你就会发现，它还是品读牧伯里景致的最佳位置！它让人喧腾消褪，心灵宁静！
而另一座桥则在沙溪河上，桥头却被葱郁的翠竹掩映着，行人、汽车可以在上面穿梭往来，这是一座到达外面，联通彼岸的拱桥！正是通过这座桥牧伯里人才看到了缤纷多彩的世界。
其实，牧伯里人心中应该还有一座桥，筹建了千年的心桥，这座桥应是以践行为材质，以过去、现在、未来为三个桥墩，以兼容并蓄为宽度，以创新争先为高度，它美轮美奂、溢彩流光，而又极致坚固结实，让互为彼岸的守护与开拓，内圣与外王，高雅与通俗，历史与现实，传承与超越互为依存，互为融和……让此岸的人们淡定从容地走向通往彼岸的坦途，让行走在上面的每一个人成就今天和明天的千年传奇……
月上梢头，伫桥远眺，牧伯里一片温馨宁谧。晚风中隐约传来教习岭南水乡龙舟说唱之声，这历久弥新的天籁之音，既渺远而又临近，似飘在天际，又像是响在耳畔，在一座具有范式意义的岭南水乡民居旁，我倾心聆听，我陶醉于中，恍然间，桥头前方鼓声喧天，碧波腾越，龙舟千帆竞发……
2010-07-16于灯下
（编者注：由卓琼梅创作的《发现牧伯里》已经连载完毕，想查看第一、二篇章的请点击这里，还有这里）
（编辑：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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